富春江畔“新三国志”——探访三国群雄后裔江南聚居地


这是一个极富戏剧性的现象：东汉末年，三国鼎立，魏、蜀、吴都想一统天下，于是群雄大战，主战场就在长江流域；似乎应了《三国演义》开篇那句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时至今日，人们发现，在诗意山水的富春江－新安江沿岸，竟分布着自称三国群雄后人的聚居村落，他们以和睦融洽的方式重新演
义三国的传说……

日前我们前往富春江畔实地采访，想探究：他们究竟是不是孙权、曹操、刘备、诸葛亮的后裔？那儿有些什么样的独特景观？能不能形成一条“新三国志”旅游线？

富阳：三国君主后裔先后现身

富春山水，百里画廊，不仅令历代无数诗人骚客流连忘返，也让历史上为避北方战乱而南迁的世家氏族找到了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尤其唐代，李白等著名诗人在钱塘江——富春江——新安江留下大量咏景寄情的诗篇，后人将这些富有诗意的景点串联起来，称之为“浙西唐诗之路”。

富春江畔的杭州富阳一线的旅游，最早也是以富春山水为文章。不料，富阳接连爆出一个又一个新闻：“龙门古镇是孙权后裔聚居地”，“王洲发现孙权祖父种瓜之地”，“化竹发现孙氏宗谱”，“阳平山被证实是孙权故里”，“曹操后裔现身东图上村”，“‘活金死刘’曙星村是刘备后裔聚居地”……

一个县级市，集中了这么多名人后裔，并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名人，而是在海内外华人中间家喻户晓的三国君主后裔，着实让人惊讶。富阳自然为找到了一个旅游新亮点而喜出望外，杭州市也竭力支持富阳开发好“新三国志”旅游线。

然而，这一连串报道，震动了学术界，争议也由此开始：他们真的是三国群雄的后裔吗？2002年初，浙江省旅游局特地组织了以浙江大学博导束景南教授为首的古籍、文史、旅游专家，组成“浙江新三国志旅游线路考察组”，实地考察了富阳的龙门镇、化竹村、王洲、阳平山、上村、曙星村，桐庐的天子岗，兰溪的诸葛八卦村，安徽歙县雄村。虽然大部分三国后裔聚居地已被确认，但争议尚未结束。

宗祠旁细看孙氏家谱

龙门镇的孙氏宗祠旁是戏台，据说每年农历九月初一孙权生日，都要在此连演三天戏文。在戏台后院，我们见到了当地孙氏研究会的会长、副会长和理事，同是72岁的孙永培、孙关清、孙水堂老先生。

他们搬出一整套《龙门孙氏宗谱》给我们看，里面从上古孙姓起源说起，详细地讲述了孙氏源流，证明确是孙武、孙权之后。司马氏灭吴后，孙氏后人散落到全国。龙门这一支唐末回归故里，迁到东梓关（今富阳场口镇东图乡），宋迁居到龙门，已经繁衍四十世，村中辈分最长者为第三十世，真是“十代同村”。

从谱序看，最早的宗谱修于大宋隆兴元年，而这个版本的宗谱，则是1939年重修的，流转到了美国，后来想尽办法影印了一份。“一个月前，兰溪的孙氏后人来寻祖，带来了一份家谱，就是1939年重续的版本。经过了那么多年，宗谱终于回来了。”孙会长庆幸地说。

按规矩，旧谱在新谱修完以后要当众烧掉，解放后没有再重修过，所以这份1939年修的宗谱，可能是保留最完整的一份龙门孙氏家族纪录了。

看完宗谱，孙会长带我们来到孙氏宗祠。宗祠新修过，挂着的牌匾和红灯笼颜色还很鲜艳。门前有两个旗杆高高刺入天空，门上方有12门当。从侧门进去，正门后背是一个活动戏台，正厅中间挂着“庆余堂”的匾额，供着孙权画像。二进是木主堂，供着历代先祖的牌位。从二进打侧门进去，有一个蜡像陈列室和一个小型的展览室。蜡像做得实在不怎么样，展览室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最珍贵的就是一块宋绍定四年所题的匾额“彝鼎留芳”，据说价值甚至超过祠堂本身。

龙门古镇：孙权后裔最大聚居地

龙门镇在富春江的南岸，龙门山下剡溪旁，离富阳市西南20公里，过了富春江大桥约20分钟车程，看见一座小小的尖塔就到了。

龙门在江南古镇中名声不算大，但却是历史风貌保存最完好的山乡古镇，也是浙江省历史文化保护区。从高大的“龙门古镇”牌坊下望去，“孙权故里”大照壁后紧贴着一幢罕见的明代三层楼房，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明、清和民初的古宅了。

走进龙门镇，我们不问姓名，见到导游小姐就称“小孙”，遇到饭店老板就称“老孙”。因为镇上2600多户、7000多居民中，90％以上都姓孙，而且是东吴大帝孙权后裔，从富阳东梓关（现东图）迁居来此已有千余年。

龙门其实是富阳第一大村，曾一度以镇建制，住宅区有2平方公里，也不枉称镇。穿越整个镇子的一条小街当地人就叫龙门街，铺着鹅卵石，两边门面基本都是商铺，楼上住着人家。跟着导游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穿梭，我们完全迷失了方向。随处一个精美的雀替，一座高大的牌楼，一幢宽敞的厅堂，都在说着古老的故事，而里面挂着的衣服，飘出的饭菜的香气，坐在龙门溪石桥头晒着太阳闲聊的老人们，却是依然生活着的人间烟火。

厅堂众多是龙门镇的一大特色，保存下来的还有四十来幢。这些厅堂以前都是族中议事的地方，各房的住宅就围绕厅堂铺展。顺着龙门街往前走，比较醒目的建筑是明代的承恩堂，白墙黑瓦，砖砌门楼上书“工部”两字，下面又有“冬官第”三字。这是明朝督造郑和下西洋宝船的工部主事孙坤居所，在当地很受重视。“工部”远称不上华丽，砖雕和彩绘都颇为简单，比不上同为明代门楼的“义门”，惟四角飞檐，还算气派。

“义门”建于明嘉靖年间，门楣上的“麒麟戏珠”砖雕细腻生动。门前的广场上晒满了刚收割的金黄色稻谷，衬得高爽的秋天格外地蓝。背靠着连绵的龙门山，“义门”安静地展开双翼，在阳光下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祥和与大气。向门洞往里望去，一道弯弯曲曲的小巷，光和影交错出复杂的层次。

要说雕刻的精美，也许龙门没有一个厅堂比得上太婆桥旁的“山乐堂”。这是民初的建筑，初初看去觉得有些眼花：几乎每一根柱子都刻满了雕花，雀替全为镂空透雕，雕了整整七年。雕工本身极好，但过于繁复，给人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二进的小姐绣楼已不能住人，门柱两头雀替上雕的秦琼和尉迟恭，面目表情非常灵动。

村南的“百狮厅”本名叫“慎修堂”，因为整个厅堂雕刻了一百只形态各异的狮子，是这里清末厅堂的代表作。导游起先不太愿意带我们去：“那里的狮子没剩下几只了。”大概不知道有人会来，正厅里也晒着稻谷，让人几乎无从下脚。确实，很多狮形雀替已经不见了，但是保存下的那几个还是非常有特色。相比起民国雕刻的繁琐，这里的木雕更为简洁一些，刀法有力，狮子的形态虎虎有生气，其中“双狮抢珠”月梁雕刻均衡中富于变化。

最简洁的要数明代的明哲堂，厅堂高敞，梁柱粗壮，但无雕刻，以前曾用于红白喜事。堂上陈列着农耕用具，墙上还留有1960年的生产队预决算账目表。

阳平山：孙权真正祖居地

阳平山在与鹳山隔江的大源镇上，这是富阳第三大镇，相当繁华。据富阳日报蒋金乐介绍，孙权祖父孙钟种瓜的阳平山下有片孙家坟滩，孙中山也派人来考察过。

我们沿着富春江驱车到了大源镇，打听孙家坟滩，竟然都不知道。几经周折，最后在镇老龄委萧老伯的带领下，从东升老街沿着一条叫做蝴蝶路的小路，穿过正在施工的杭千高速公路，在路尽头找到了这块地方，立着“阳平山碑记”。碑文确认孙钟隐居并葬在阳平山。这里完全看不到坟葬的影子，据说早被铲平，但树木高大而郁郁，确实有幽静之气。

这里另外一个有趣的地方，就是北纬30度和东经120度经纬线整数交点。在碑东南的一片杂草中，我们找到了这块小小的经纬点奠基碑。

阳平山在亭山山麓，三面环行山，面对富春江，又是经纬整交点，风水自然是绝佳的。

在蝴蝶路和东升老街的交界口，本来有一座桥叫做孝桥，有个墩叫下马墩，孙家子孙至此武官下马、文官下轿。现在墩已不见，只剩数块桥板石。

上村：曹操后裔聚居地

上村在场口镇原东图乡，村周环绕十二口池塘，自成水系，这在古村中极为罕见。村后就能看见富春江、王洲的密林和连绵起伏的群山，景色十分优美。我们走进正在整修的曹氏家祠，正好遇上从安徽歙县雄村来这里认宗的曹家老人。于是，两地的曹氏后裔就在祠堂里给我们讲述家族的故事。

这支曹氏是曹植的后代，唐朝时定居安徽歙县南街，元末明初迁到歙县雄村，明代中后期，跟着徽商的步伐，迁居富阳。宗祠立柱上的楹联“春江新甲第，歙浦旧家声”也印证了这个说法。为什么他们不说是曹操，而只说是曹植后裔呢？据专家推测，可能是受《三国演义》和历代戏曲指曹操为奸臣的影响。

曹氏宗祠建于明嘉庆十年，结构比孙氏宗祠更为复杂和阔大，雕刻非常优美，两侧板壁上刻着的春兰秋菊图案，线条流畅。祠堂后进和两侧偏厢里还停放了一具具棺木，当地人说，这是活着的老人早年做的，今后不会再有了。

一位时髦的中年女性将我们带到了她的老家，上村最具特色的古建筑“志远堂”。这是一个四合院，走马式的堂楼在杭州还是颇为少见的。她指给我们看一块董诰当宰相时亲题的“光耀南弧”的匾额。在乌黑的厅堂里，匾额保存依旧完好，放射出和周围破败的房屋不相谐的旧日荣光。

曹氏寻根问祖到雄村

新安江边的歙县雄村是著名的徽州古村落，为了保护里面很多珍贵的古迹，刚通车的徽杭高速公路绕线，两跨新安江，公路几乎就高高架在桥上。富阳上村曹氏曾多次派人到雄村祭祖，专家组也到雄村考察过，确认是曹操后裔聚居地。上村曹氏的祖先就是从该村边的新安江小码头出发到富阳谋生的。

雄村到处可见明清徽派建筑。村口有三座牌楼，“四世一品”牌楼三间三楼，四柱冲天，为曹家登峰造极的丰碑，其雄伟之姿在徽州仅次于许国石坊。村中还有不少墓道牌楼。雄村的曹氏宗祠有新老两座，规模要比富阳上村的大好几倍，现在已改作他用。村里的竹山书院是当时安徽最好的书院之一，曹氏子孙都可以入院读书，费用由族人资助，学习之风日盛，仅明清两代，竹山书院就出了54名进士，每中一名进士，就在院中栽一棵桂树。曹操后裔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曾声震徽州，雄霸一方。如今的竹山书院已显得破败了许多，但村里人都认为，曹氏家族的发达都与他们重文兴教有关。

曙星村：“活金死刘”存争议

沿着富春江驱车往东北方向，我们来到了渔山乡曙星村，据传是刘备后裔的聚居地。村在渔山的山坞里，据说是元代大画家黄公望画《富春山居图》时的主要蓝本区之一。

我们找到了75岁的金坤樵老人，他捧出一本珍藏的民国十四年重修《富阳刘氏宗谱》，已经有点破损。奇特的是，里面的序却是“金氏重修宗谱序”，这刘和金又是什么关系？

金老先生说，他们代代相传祖训，“活金死刘”，活着姓金，死后改姓刘，以前的家庙也是刘氏家庙。原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从族谱中看，他们本姓刘，是汉皇室刘邦、刘秀的后代，到司马炎登基以后，祖先刘川为了避难，将刘字去卯刀而姓金。

为了证明“活金死刘”的可靠性，金老先生带我们到了村后山坞。走近草丛里的一块墓碑，上面写“刘公金鳌府君”，这是主持最后一次修谱的族长，后列的子孙名单皆姓金。从山坞出来，对面一座小山叫做田螺山。“喷香一碗田螺的田螺”，金老先生解释说，山后就是萧山境内，那里也有“活金死刘”的族人生活着。“活金死刘”在浙江估计有2万人。

上海师大教授李时人认为，“活金死刘”的现象在其他地方也发现过，源自对刘备的崇拜，不一定是刘备后裔。与其他村民不同，金老先生没有坚持说自己是刘备后裔，只说“刘皇叔也是族人”。束景南教授在考察后说，这里的山水如此美，又距杭州不足半小时车程，仍然不失为新三国志旅游线的一个好景点。

诸葛村：诸葛亮后裔最大聚居地

诸葛八卦村位于兰溪市城西约18公里与建德交界处，富春江上游，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如今已是旅游热点。村中居住着诸葛亮后裔三千余人，是诸葛亮后裔最大聚居地，并为全国诸葛亮学术研讨会确认。据《高隆诸葛氏族宗谱》记载，宋代以来，诸葛亮后裔一直生活在兰溪一带，元中期，诸葛亮第二十八世孙诸葛大狮携子孙移居地貌独特的高隆岗，开始营造诸葛八卦村。

走进诸葛村就如入八卦阵中，奇特的内外双层“九宫八卦”布局，没有导游的引领，进得来，出不去。鱼形八卦图式的钟池为村落的中心，全村房屋环湖呈放射性排列，向外延伸八条弄堂，将全村分为八块。村内弄堂似通非通，似连非连，曲折玄妙，为内八卦。环绕村外的八座小山连成弧线，恰似八卦的八门，为外八卦。村落虽然不断扩大，但内部八卦阵形始终不变。村中两百多座明清古宅，雕梁画栋，在村民的自觉维护下至今保存完好。宰相祠堂是诸葛村最具人文价值最为壮观的祠堂。村民人人会背诵诸葛亮的《诫子书》，并努力实践着澹泊明志、宁静致远、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诸葛亮遗训，至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群雄后裔“会师”龙门 富阳推出“新三国志”旅游线

据悉，早几年，三国名人周瑜的68代孙周柏泉，孙权的51代孙孙伯强，诸葛亮的50代孙诸葛绍贤，曾在富阳龙门镇戏剧般地相会。

2002年11月，第15届中国三国演义学会年会暨孙吴文化学术讨论会在富阳召开时，龙门举行了盛大的祭祖和三国后裔聚龙门活动。

富阳市风景旅游局已面向日本推出“新三国志”旅游线，线路包括龙门镇、化竹村、王洲、上村、曙星村、兰溪诸葛村、安徽雄村。龙门古镇也在深度开发，富阳市政府成立了龙门古镇旅游开发建设领导小组，组建一家国有开发公司，投入巨资直接参与，并邀请上海同济大学阮仪三教授主持制定古镇保护与开发的规划。预计到明年10月，一个建筑古朴、民风浓郁、凸显三国文化的山乡古镇将出现在广大游客面前。

王洲：传说中的“孙权故里”

孙权的祖父孙钟是富阳人，这点没什么歧议。《太平广记·卷第三百八十九》载：“孙钟家于富春……以种瓜自业。”传说孙钟的种瓜地点，也就是他的故居，在王洲瓜桥埠。

王洲是富春江中的一个大沙洲，以前就叫孙洲。320国道横贯王洲。洲南边的富春江叫瓜江。瓜桥埠在瓜江边，一道道土堤把瓜江拦成了死水。瓜桥埠头是土地庙改建的吴大帝庙，旁边的石涨庙遗址标着孙钟、孙坚居住地。瓜桥埠南面稻田地里立着一块碑“雄瓜地”。据说孙钟当年种瓜时，一块地只结了一个瓜，所以叫作雄瓜地。走过土堤，农田中有一个长方形的廊亭，亭内的“集善亭碑”是清光绪年间立的，如今已经风化得看不清字迹。隔着蚌珠塘和马褂木苗地，另有新造的翘檐四角亭，里面立着费孝通题的“孙权故里”碑。

然而，专家组认为，1700多年前，王洲还是一片水面，不可能居住、种瓜。

江南三国英豪后裔聚居地知多少

李时人教授曾受富阳邀请参加过专家会议，求证三国后裔。他说，龙门镇旁边还有一个化竹村也是孙权后裔聚居地，宗祠气派而完好，《富阳孙氏宗谱》也保存在此，最早有明天启年间的宗谱。孙中山也是富阳孙氏后裔。

蒋金乐向我们说起，富春江对面新桐乡有个陆家浦，据说住着东吴大将陆逊后裔；最近又有人称蜀国大将赵云后裔也在富阳，记不清什么地方，都没时间去作专门考证。

在采访中还获知，兰溪马涧镇季宅村也有孙权后裔，并保存了1939年的完整族谱；在萧山和诸暨都有从富阳迁出去的孙权后裔；上海松江曹氏也是从雄村迁出去的曹操后裔，宗谱保存在浙江省图书馆；义乌的陈宅街道也有“活金死刘”的宗谱……仔细挖掘一下，三国英豪后裔聚居地还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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