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无奈的选择

　　大敌当前，镇守开封的总兵许定国竟然无心布防，只命手下在开封驻守，自己心藏鬼胎，悄悄龟缩于老家睢州。史可法得知这一情况后十分气愤，马上命高杰由徐州进屯归德。

　　高杰遵命，火速屯兵于归德。面对眼前的紧张局势，他想起许定国的所为，真是匪夷所思，于是便和参将侯方域商议。

　　侯方域是归德人，从小饱读诗书，幼时侍父京师，才华初露，便多为贤公卿所赏拔，誉他“强记可比汉张安世，干局可比唐李文饶”。他对世事很有见地，见高杰向他提起许定国，便说自己以前曾到父亲侯恂军中，协助父亲到开封去解李闯之围，对许定国其人深有了解。高杰问侯方域根据当前局势应该怎样利用许定国，侯方域看高杰心中似有了主意，便问：“高帅的意思呢？”高杰坦诚地说：“我与许定国虽然以前曾有过节，但我思虑再三，眼下正值国家大难当头之际，一切应该以大局为重。我想与他商量一下，让他速速回开封布防，与我部互为犄角，共同阻止多铎东进。当前局势紧迫，只有这样，才能不负史阁部所望。”侯方域一听，立即摇头，说：“大帅所思虽然不失为良策，但以卑职看来，未必能实现。”高杰问：“为什么？”侯方域说：“大帅不知许定国是什么人吗？大帅虽然是北伐总帅，但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命令吗？”高杰踌躇片刻，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我打算亲自去睢州与他沟通，想来他会识大体的。”侯方域说：“我看未必。大帅想过没有，许定国将开封让手下驻守，自己却龟缩于其老家睢州，是何居心？”高杰吃不准，问：“你看呢？”侯方域道：“那许定国是个性情桀骜、不听管束的人，向来只考虑自己的一己之私，不顾大局。高帅是否还曾记得，当初流寇李闯蹂躏河南，破四郡而围开封，皇上起用我父于狱中，令我父督师解开封之围，并赐尚方宝剑，以便宜行事。我父调遣许定国会兵于开封与闯贼战，许定国却怕损失自己的势力，不但不听调遣，而且鼓噪大家各自为政，不去解开封之围。当时我在我父军中，劝我父以御赐之尚方剑诛之，以儆效尤。我父顾忌落下刚督师便先跋扈之名，未纳我言，以致误了良机。各地兵马见许定国不趋，果然不前，致使开封之围终未得解，使李闯越发肆虐……如今高帅虽然用心良苦，但我料那逆贼本性难改，不会与我们携手的。”

　　高杰虽然觉得侯方域说得有理，但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心中对许定国仍然寄予希望，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值国家生死存亡之际，难道他不知大局与他个人的关系？明朝若是亡了，覆巢之下，岂会留他许定国这一完卵？我想这一点他是会明白的。”侯方域不以为然，说：“自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许定国若能像大帅这样考虑，那就不是他许定国了。请大帅三思，他不守开封而龟缩睢州，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文章吗？”高杰问：“能有什么文章？”侯方域笑了笑：“恕我直言，我想，许定国此举，是否有意让道于清兵，背后与清兵有什么交易呢？”

　　高杰深思了一下，觉得眼下正是用兵之时，不可多疑，笑着摇摇头说：“侯参将想到哪里去了！你们文人就是弯弯肠子多。”侯方域说：“不是卑职弯弯肠子多，而是许定国弯弯肠子多，大帅不可不防。”高杰无计可施，问：“你有何高见？”侯方域说：“以愚下之见，睢州大帅是万万去不得的。大帅若想与他商量，可下令命他前来归德？他若不来，就说明他心中有鬼，便可借故杀之，以除大患，然后令可靠的人去代替他的职位。”高杰摇了摇手，说：“大敌当前，如果我们内部先疑忌杀人，岂不是自毁长城吗？再说，如果马首辅和皇上说我高杰公报私仇，岂不是弄巧成拙，毁了大局？”侯方域一想，这话也有道理，便说：“要不，就让他到归德来，大帅便将他留在身边，委以空职，名为重用，实为监视，选可信之人去他部中取而代之。”高杰说：“没有史阁部的命令，我岂能这样做？”侯方域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值此关键时刻，如果一着棋错，就会满盘皆空。以卑职之见，只有如此，别无他计。”

　　高杰想了一会儿，终觉时间紧迫，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说：“算了算了。我们还是不要杞人忧天。我就去睢州一趟，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信许定国如你想象的那样。如果能说服了他，对大局是何等的有利，岂不是好？”侯方域问：“大帅如果说不服他呢？”“说不服他……”高杰又深思一下，“我是北伐总帅，到那时我就向他下死命令，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侯方域说：“到那时只怕为时已晚。”高杰坦诚地说：“别无良策，只好孤注一掷。我意已决，参将不必再说了。”

　　高杰哪里知道，事情不幸被侯方域料中。许定国早已在此之前纳款于清兵，并渡河偷偷把儿子送到清兵那里作为人质，表示决意降清。多铎早已得到了这一信息。正月初九，多铎兵至开封西二十里的杏花营，却未见许定国派人去联络，不禁踌躇起来，心想，许定国会不会变卦？

　　驻扎在黄河北岸的都统准塔派人送来密报，说镇守开封的南明总兵许定国秘密降清并没有变卦。多铎得了此报，喜出望外，立刻命令大军停止前进，在杏花营安营扎寨，等待许定国派人来联络。